我爱他。
所以我想看他被荆棘丛刺穿的身体，他失去光芒的浊白色眼球，他被倒刺勾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和小腿。我要让愤怒的群众把秽物和泥土倾倒在他身上，大骂他是个取人性命的欺神者。我要让他在日光下暴晒几百个日日夜夜，直到他健壮的胸膛萎缩下去，直到他绸缎般的长发枯槁如同杂草。我要剥夺他烈阳一般的斗志，我要剥夺他连冥府之神都赞叹的理智。我要他发狂，我要他燃烧殆尽。我要他用裂口的嘴匍匐在地上狂笑，我要他用嶙峋的手指抚摸过昔日被神祗祝福过的战甲。就连他信奉的神明也对他厌恶至极，神想破坏他，神想毁灭他，神要践踏他，神要蹂躏他，神要折磨他。
我要他在无人的夜里舔舐溃烂的伤口，我要他在倾盆大雨中嚎啕大哭。我要他用残破的身躯撞向钢铁的城堡，我要他拖着一路黑色的血迹在神殿中蹒跚而行。我要他颤抖着撕下自己化脓的皮肤，我要他酩酊大醉，跪在死去恋人的墓碑前，又与当年的背叛者不期而遇。不，说不定他就是那个背叛者。千万次的赎罪也无法还清他当年的罪孽，虽然他现在也不算是个什么好人。不幸中的万幸，是当年偷偷喜欢他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，这道不起眼的月光最后竟成为了他生活中唯一的光芒，毕竟死人是不会从石棺中爬起来的——否则被他看见他现在的这个样子，便无法猜测是心痛多一些，还是厌恶更多一些了。
然而我要他骄傲。我要他用蜘蛛网擦去嘴角的血沫，我要他切下自己的手指做成领带夹。我要他微笑着吞下阴沟中的白老鼠，我要他用亡者的腿骨做成手杖，挖下腐烂的眼球镶作宝石，再一步步迈向毁灭深处——不应当有人喊他回头，回头是对他叛神精神的亵渎；不应当有人拉住他手，阻止是对他愚昧的拯救。我要他昂首挺胸地踏过血河和肉浆，我要他奋不顾身地扑向近在迟尺的死亡。
我爱他。